?悠悠寸草心，不了师生情

通山县大路中学   郑慕柏

丹桂飘香的时节，当一路颠簸的汽车将我送到山界那个穷乡僻壤的山沟里的时候，命运就安排了我这一生：要将渴求知识的山里娃融入我的生命里去。而“班主任”这个光荣厚重的称号也一如我的眼镜伴着我这个“目光短浅”者度过了二十余春秋，这个中的感受既不可吐沫横飞去陈词，也无需妙笔宏偏去润色，如要刨根究底问我感觉如何，我只能淡然地告诉你一声：当班主任很辛苦，也很幸福。我生命世界里最大的一块空间是为孩子留着的。下面我把自己在班主任工作中的一些星零片断呈现给大家，以搏诸君一笑。

一、 山路一跪

一九九0年秋，我刚师范毕业，被分配到山界乡林上小学任教。学校坐落在一个离家三十华里的山沟沟里。重峦叠嶂，山路弯环。“进了林上源，身添四两棉”，气候已有些寒冷，无形中更给人以荒凉肃杀之感。我背着陪我在师范睡了三年的一床被褥和两件秋衣，牵着六岁的弟弟住进了一间用石头和泥土垒起来的教师宿舍，开始了我的粉笔生涯。青春热血，任何困难在我面前都显得十分渺小。记得当时，兄弟俩的一日三餐就是最大的问题。师范读书时的学费和生活费就是跛脚的爷爷东一家，西一户，千求万借凑到的。三年累积起来已有一两千元，都还没还。全家每年到了农历二三月过完就靠向人家借杂粮度日。幸好，我还是遇到诸多亲如兄长的老师帮助。其中有成纯龙校长，戴秀云老师，程光进老师，是他们的淳朴、善良、无私让我变得更加坚强。两个多月来，因只有一床棉被，我将它盖在了弟弟身上，而我都是静坐在一把大椅上度过这漫漫长夜的。后来终于被学生发现。有一天，我走进自己的寝室，竟然发现狭小的房子里堆满了木炭，大概足足有千余斤。我一下子愣住了。经询问调查，原来是学生徐英龙带领全班同学偷了路边的木炭，见我彻夜独守寒冷，给老师送温暖来了。我立即召开班会，责令每位同学将偷来的炭送回去，并向炭主认错。耐心给孩子们讲述“贫贱不能移”的故事和道理。自己主动向校长和支书检讨自己管教不严的错误。要知道正身于学生就是给学生立德啊。

 当年农历九月十五日，是我一生中最难忘的日子，因家庭一贫如洗，身体虚弱，精神有些失常的母亲失踪了。噩耗是在一大周（即两个星期，因山区特点，学校两周放一次假）之后才传到我的耳中的。当时，我脑子一片空白，神情呆滞，终日以泪洗面。一边是母亲生死未卜，一边是几十双渴望求知的小眼睛，何去何从，徘徊不定。最后，我还是狠下心来安排亲友继续寻找母亲，自己则坚定不移地站在讲台上，完成自己神圣的使命。冬天，懂事的黄汪洋、廖金望、徐茂林搬进了我的宿舍，拥挤的空间里温暖如春。年终统考，我所带的班级两科成绩均获得全乡第一名。在物资贫乏却被感动包裹的山沟里，我度过了两年充实的时光。九二年底，一个漫天飞舞的清晨，树皮压盖的屋檐下挂满了整齐的冰针。山路被厚厚的积雪封冻，我早早起了床，拽着年幼的弟弟深一脚浅一脚往家里赶。前些日子就知道年迈的奶奶病重。悄悄地同家乡教育组领导谈好，领导同意我回家乡工作。此次之行不想惊动任何人，只因自己在这两年里接受的义太重，情太深，山山岭岭都留下了我走访的足迹。可当我翻过一座山垭口，回头凝望身后这条长长的山沟时，却突然发现模模糊糊的一溜儿身影渐渐近了，待快到我面前时竟刷刷地跪下，静默、无声，只有雪被膝盖压下去的“咯吱”作响，细碎而真切。有志军、兴莲、春梅，“鼻涕大将”权淼…..三十个朝夕相处的小伙伴。还有同事老程、小陈，兄长纯龙、大姐秀云、兄弟崇仁立在风雪中，凝成了一座座雕像，这时，年逾花甲的天法老爹走上前，将挑着的两只木水桶移到我的肩上 轻轻地说了一声：“孩子，走吧，有时间了，回来看看。”白眉上积着片片雪花，更显慈祥。要知道，天法老爹是著名的圆木匠师，一生送人圆木用具只有一次，这是多么厚重的情理呀！我双脚一软，颓然跪下，泪雨滂沱。校长纯龙兄走上前，将我扶起，“老弟，别哭了，快起来，回家照顾奶奶去吧，这两年，让你受委屈了，有空回来，我和你秀云嫂在家等着你。”茫茫的风雪淹没了一行行歪歪曲曲的脚印。

二、教室一握

九六年，我进入杨芳中学任教，第一次担任初中班主任工作。因而经常向老班主任取经，学习他们先进的管理经验。同时，我自己也设计了一套以学生管理学生的方案。认真筛选班干部，制定详细的班级制度。多从正面去影响学生。班长全丹，成绩优异，活泼能干。当时班上的调皮鬼很多，每天都要给你弄点动静来。尤其是舒玉龙和金铭神两位同学，一个是三天不打架手痒的愣头青，一个是三天不搞恶作剧的捣蛋王。针对这种情况3采取以柔克刚的做法。将这些调皮鬼分配给班上富有正义感，大胆泼辣的女生来管，实行一对一帮扶。果然，不出两个月，舒玉龙被金丹同学治得服服帖帖，金铭神同学也被陈涛同学所影响，整个人来了一百八十度大转弯。我本着“手背手心都是肉，一个也不要放过”的情理原则，给金铭神同学买了一套电器修理方面的书籍，赠送给他。三年后，舒玉龙同学在金丹同学的影响下考上了一中重点班，而金铭神同学也进了一家中职学校学习电器修理专业。时光荏苒。2003年春，我正在教室里上课，只见一位西装革履的小伙子，站在教室门口，轻轻地喊了我一声“老师”。我走到门口一看，竟然是几年未见的“捣蛋王”金铭神。他主动地伸出手和我握了握，然后说：“老师，我是来感谢您的，年少轻狂的我没少让你操心，我现在成立了自己的一个电器修理小公司，特来感谢您的正确引导，送一台影像机给学校，感谢老师对我的栽培”。当然，影像机我没有接受，但那一握手的厚重和幸福弥漫了我的全身。

三、临终一嘱

班主任工作是纷繁复杂的，可以说是千头万绪。这就要求班主任有三头六臂，千变万化的能耐，扮演好各种角色。这二十年来，我还真不知自己到底是何角色了。学生闹矛盾时，我成了他们的调解员；学生与家长有代沟时，我成了他们的梳理工；探求知识的路上，我成了学生的导游；思想灵魂的领地，我成了学生的清洁工；日常生活时，我成了学生的保育员，夜阑人静，我得轻轻为学生盖好滑落的被子。而作好班主任这项工作除了勤恳，细心以外，我认为更重要的是要有一颗爱生之心和无私奉献的精神。记得2006年春，班上有个叫陆倩倩的学生患腹腔肿瘤，必须迅速切除。而该生家庭贫困，加之又是由四川刚落户到通山的菜农，人生地不熟。在这种情况下，我一边迅速找熟人联系医院，一边四处为该生筹钱，经过我十多天的努力，该生终于顺利进院动手术了，而我却在这十几天的奔波劳累中病倒了。当妻子看见一滩泥般躺在床上的我嗔怪着说 “我看，你关心自己的儿子也没到这般地步”，我心里便美滋滋的。要知道，这是妻子给我最高的评价！2010年秋，我获悉班上王艳的母亲已身患绝症，临近病危。于是我便迅速组织学生前去看望这位善良的母亲。当我将同学们买的水果和我的一点小心意呈上时，这位母亲已是泪流满面，哽噎着说：“自古只有家长领孩子看望老师的，哪有老师领学生看望家长的？如今我将孩子王艳交给你，我死也瞑目了。”其实这样的事我已不是一次两次了，我不是在标新立异，而是只想让班主任给学生一次真正的爱的教育。后来，王艳在我的精心辅导和细心关爱下，考上了一中奥赛班。

四、酒后一请

金汉锤校长，是全国优秀教师，更是全县有名的模范校长，他是我的领导，亦是我的校友、良朋，在他身上我学到了很多，也仿效了很多。我曾在他的领导下连续担任过四年毕业班班主任，客串过年级组组长和语文教研组组长。创造了中考全县成绩排名四连冠的佳绩。每当我后来的同事、朋友与金汉锤校长同席饮酒回来后，总要对我说：“金汉锤校长和你是什么关系？对你特别怜香惜玉。总要嘱托我们一定要请我们善待你，说你善弱、耿直、工作勤苦 。”听后，我每每只是笑而不答。是啊！还有什么比良友酒后这一请更值得珍惜的呢？

当班主任很辛苦，而当初中班主任更辛苦。每天天未亮就起床，深更半夜才能入睡，要说，最受委屈的还是自己这双腿。出操，你要跑到操场上去；跑步，你要跑到跑道上去；吃饭，就寝，你要跑到饭厅，寝室里去；遇到学生的学习退步，思想变迁，你最好得跑到学生家里去。而我，天生就是这贱命，学校规定家访班主任必须做到一月一次，而我却给自己规定一周一次。课间或午休时间，多数班主任在聊天，而我却喜欢跑到学生中去。在娃群里，聆听他们的心声，感受他们的愉悦，分担他们的烦恼，喜欢事必躬亲。虽说这双老风湿的腿下“基层”多了，常常酸软无力，可我却很快乐。有时，为了能学到更多的先进班主任的管理经验，我还经常去其他学校拜访名师，亦或去书店抄录经验。因为我最怕人家说：“徒进，师未进”，我便紧记“勤能补拙”这个良训。我每到一处任教，总能听到家长这样的话：“我有几个娃读书，而你是我见到的最负责任的班主任。”

二十多年来，我节衣缩食，资助过不少学生。其中有2004年考上贵州师范学院的廖娇艳，同年考上燕山大学的金伟英，2008提考上武汉理工的徐维乐等人。因而，我所带班级极少有孩子流失。

 付出一份辛苦，收获一份幸福，每年自己的生日或重大节日，总能收到近百条学生的祝福短信，这是我当班主任最甜蜜的时光。我到现在仍然害怕周末，只因少了学生在身边的心境，竟是如此的空寂与落寞。也许，我这一生未了的还是份恋生情结。因此，平日里要想找到我并不容易，除非你到孩子堆里发现有个戴着近两千度眼镜的人。